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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工马南
Silas Mar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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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西拉斯找到了他的“金子”

就在戈弗雷·凯斯坐在可爱的南茜身边试图忘记一切烦恼的时候，他的妻子正在大雪覆盖的道路上艰难地向瑞福洛的方向跋涉着。她的孩子睡在她的臂弯里。

她已经计划好要在新年之夜到瑞福洛去，她知道她的丈夫一定正在被幸福欢笑的朋友们环绕着，她就是要选择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家人和朋友们面前，出现在红屋的舞会上。“我不在乎戈弗雷会以我为耻，”她苦涩地想，“我要让大家知道我们结婚了！”有时她恨她的丈夫，因为他仍然英俊而且富有，可她已经不再漂亮了，而且贫困。她为自己的不幸怨他，但在心底里她知道应该怨自己酗酒。她已经习惯于把戈弗雷给她的钱用来买酒，现在她兜里就有一瓶酒，而且一路上她已经喝了几次。

已经是晚上7点了，风冷得刺骨。莫丽不知道她已经离瑞福洛很近了。她的腿开始发沉，酒精也开始使她昏昏欲睡。她想应该歇一会儿，于是就抱着孩子，躺到了雪地上。她没有注意地上是那么冷。

一会儿孩子醒了，开始哭着喊妈妈。可妈妈好像没有听见。孩子从妈妈的臂中滑落到松软的雪地上时，忽然看到白白的雪地上跳动着一点小小的亮光。出于好奇，孩子站起来想看看光是从哪儿来的。向着亮光，孩子走进了一扇开着的门，这是西拉斯·马南的小草屋。小家伙蹒跚着直进门里走到明亮的炉火前坐下。没过几分钟，孩子暖和过来，甜甜地睡着了。

这时西拉斯在哪儿呢？他晚上有时会打开门看看外面，总觉得有一天他的金子会回来，或者什么人会给他带来关于贼的消息。今晚是新年夜，村里人告诉他今天午夜前不要睡觉，因为看着新的一年到来会给人带来好运。所以今晚他比平时更坐立不安。他几次打开门向外面看，可是在这个静静的寒冷的冬夜，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最后一次站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犯病了，站在那儿完全失去了知觉。门开着。

恢复知觉以后，他关上门回到炉火前，但当他的近视眼看到炉前的地板时，他好像发现了金子！金子——他的金子——奇怪地离他而去又以同样的方式奇怪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好一会儿他都不能移动。终于他伸手去摸那金子，可是没有摸到硬硬的金币，却摸到了软软的暖暖的鬈发。

西拉斯惊奇地跪到地上去看这神奇的东西。这是一个熟睡着的孩子。是不是在做梦？这是不是自己小时候死去的小妹妹？如果不是梦，这孩子怎么到屋里来的？想到妹妹使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在日光街小教堂的事。他怀疑这孩子会不会是那他曾经信任过的上帝派来向他传递关于他过去生活的什么信息的。

这时候孩子醒了，开始哭。西拉斯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他想起来自己做的麦片粥，就拿出来喂孩子。孩子不再哭了，一边吃一边抬起蓝眼睛看着西拉斯的脸甜甜地笑。当她使劲想把那双湿湿的鞋子拽掉时，西拉斯想到她一定是从雪里走来的，于是就抱着孩子走向屋门。他打开门走进黑暗中时，孩子喊着妈妈向前挣去，险些从西拉斯的胳膊里跳到地上。几步之外，西拉斯看见一个半埋在雪里的年轻女人。

在红屋里，人们在尽情享受着晚会的快乐，有的人还在吃着东西，有的人在玩纸牌或者跳舞。戈弗雷在等着和南茜的下一个舞。正当他如醉如痴地远远地看着南茜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使他一下嘴唇煞白，浑身发抖。他看到了他的孩子，在西拉斯的怀里。织布匠径直闯进了正在开舞会的大厅。

有人转过去看门口这个奇怪的人，乡绅不明白西拉斯为什么会没有得到邀请就来到晚会上。他站起来生气地问：“马南，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大夫，”西拉斯着急地回答，“有个女人在我小屋旁边，我想已经死了。”

戈弗雷这时真怕那个女人没有死，如果那是他的妻子，而且死了，他就可以娶南茜了！

乡绅叫金布尔大夫的时候，女人们都围过来看这个漂亮的小女孩。

“这是谁的孩子？”有人问。

“我不知道，”戈弗雷暴躁地回答，“一个穷女人的——我想是在雪地上发现的那个。”

“你最好把这个可怜的孩子留在我们这儿，马南师傅。”金布尔太太好心地说。

“不——我不让她离开我，”西拉斯的回答出人意料，“她是来找我的，我要留下她，虽然我不知道她从哪儿来。”“你？”金布尔太太很诧异，“你这么个单身男人！照顾一个孩子！行吗？”可这时候小家伙正靠在西拉斯身上，在信任地对着西拉斯笑。

金布尔大夫跑进大厅：“那可怜的女人在哪儿？在采石场附近吗？最好去叫一下多莉·温思罗普，我需要她的帮助。”

“我去！”戈弗雷喊。趁人们还没发现他苍白的嘴唇和颤抖的手，他想赶快离开，他需要时间仔细想想。他一溜烟跑进黑夜中。

当他和多莉到采石场的时候，大夫已经把女人移到了西拉斯的小屋。戈弗雷得在外面等着。他在外面走来走去，觉得大概过了几个小时。他知道他应当讲出关于女人和孩子的实情，可他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去做应当做的事。“她死了吗？”他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问。“如果她死了，我就能娶南茜了，我一定要变好，不再做见不得人的事，而且我一定会好好照料孩子的，一定会。”

金布尔大夫出来的时候，戈弗雷尽可能平静地说：“我想我应当等在这儿看看……”

“噢，你不必亲自来，怎么不派别人去接多莉？我想那女人已经死了。她很瘦弱，看来很穷，却戴着个结婚戒指。明天给她下葬。”

“我得看她一眼，”戈弗雷很快地说，“我昨天在路上看见了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也许就是她。”说着他跑进了小屋。

床上躺着他已经不再爱的妻子。他只看了她一会儿，但终生都没有忘记她那张忧伤疲惫的脸。

织布匠是和大夫一起回来的，他坐在火炉旁，抱着孩子。小家伙醒着，她睁大了蓝眼睛盯着戈弗雷的脸看，可是根本没认出他来。这使父亲很高兴，可也有些难受，特别是当他看到那双小手在充满爱意地拉着织布匠的灰色头发的时候。

“那谁来照料这孩子呢？”戈弗雷努力掩饰自己的关心。

“我，”西拉斯坚决地说，“她妈妈死了，我想孩子也没有爸爸，她像我一样在这个世上孤苦零丁。我的钱不知到哪儿去了，而她不知从哪儿来了。这一切我都不明白，可我一定要抚养她。”

“可怜的小东西！给你些钱去给她买衣服。”戈弗雷从兜里拿出一些钱交给西拉斯。

回红屋的路上，戈弗雷异常轻松，没有人会认识他死去的妻子，他的秘密很快就要和她一起被埋掉了。现在他可以和南茜谈情说爱了，他可以向她保证做一个好丈夫。只有邓斯坦知道那段秘密婚姻，可他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没有向父亲坦白一切是多么对呀！”他想，“现在我可以让自己和南茜幸福了。可孩子呢？嗨，我是不是她父亲对她也并不重要。”

那个星期这个死去的女人被埋在了瑞福洛，小女孩留在了织布匠的小屋。大家很惊讶西拉斯决定收留这孩子，可又都很高兴他能关心孤儿。女人们更是时刻准备着向西拉斯提供抚养孩子的经验。

多莉·温思罗普每天来帮助西拉斯。“没问题，”她说，“我起得早，所以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把阿荣的旧衣服拿来，你也就不必为孩子花很多钱。我可以给她洗澡，可以给她喂饭，可以……”

“好——吧，”西拉斯犹豫地说。他有点儿忌妒地看着多莉怀里的孩子。“你真好，可——我想自己来为她做一切！我想让她喜欢我！她是我的孩子。”

“别担心，”多莉把孩子交还给西拉斯，温柔地说，“看，她最爱的人还是你。看见了吗，她在对你笑呢！”

于是西拉斯学会了照顾这个小女孩。他管她叫埃比，这是他的小妹妹的名字。他的生活全变了。当他为金子而工作而生活的时候，他对屋外的世界，对那些偶然见到的人们毫无兴趣。现在生活的目的变了，他不得不开始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花几个小时陪埃比在地里玩，又愉快地重新发现了那些他曾经熟悉过的植物。他们一起去串门，去看那些喜欢见到他和他的养女的邻居们。照看这个信赖他、喜欢他的孩子使他的日日夜夜变得很充实。

戈弗雷·凯斯关注地看着小女孩一点儿一点儿长大。埃比小的时候他经常送钱给西拉斯去给埃比买东西，可他又很小心，怕别人怀疑自己是孩子的父亲。他的生活也变了。每个人都能发现他变得稳重了。他盼着能快些娶南茜。“南茜和我会再有孩子。”他高兴地想。“不过我不会忘了那另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