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拐
Kidnapp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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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在石南丛中逃生
    
    我们连谈话的时间都没有。“来!”艾伦说道,接着沿着山边、伏着身子跑起来。我像一只绵羊一样地跟着他。我们跑啊跑,我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我的心狂乱地跳着。有时,令我惊讶的是,艾伦站直了腰,故意向追我们的士兵暴露他自己。
    15分钟后,艾伦停下来,平躺在草丛里,对我转过身来。“且听我讲,”他说,“这很严重。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照我做的做。”我们又和刚才一样快地、但更当心并更隐密地几乎是原路折回。最后我们又抵达了我以前发现艾伦的那片树林。
    我们倒在石南丛里,一动不动地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腿疼,头也疼,我想我要死了。
    艾伦首先开了口。“晤,”他说道,“那可是一件棘手的事,戴维。”
    我没说话。我目击了刺杀。我知道科林·坎贝尔一直是艾伦最恨的敌人而且当时我也发现艾伦躲在树丛里。虽然我认为他没有亲手杀死坎贝尔,但我敢肯定他预谋了刺杀。我当时无法正视他。
    “你是不是还累?”他问道。
    “不,”我答道,把脸从他那边转开。“不,我现在不累。艾伦,我不能和你待在一起,我得离开你。我曾非常喜欢你,但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就这些。”
    “你得解释你那话是什么意思,戴维。”艾伦说道,表情非常严肃。
    “艾伦,你为什么要问?你很清楚科林·坎贝尔正躺在路上血泊里,死了。”
    艾伦沉默了一下。“好吧,鲍尔弗·肖先生,”他最后说道,“我向你保证我没有预谋杀人,也不知道什么。”
    “谢天谢地!”我喊道,并向他伸出了我的手。
    他似乎没有看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一个死了的坎贝尔人,”他说道。
    “我知道你恨他们氏族,艾伦,但是蓄意谋杀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再也认不出他了。”艾伦说道,悲伤地摇摇头,“我很健忘,戴维。”
    对此我只能笑笑而已。接着我又想起来什么了。“但是当我们逃路时,你把你自己暴露给士兵,就是为了给刺杀者一个逃跑的机会!”
    “任何高地人都会那样做的。枪杀了科林·坎贝尔的小伙子的最佳栖身之处就是石南丛林,而且我们应该竭尽全力帮助他从士兵那儿脱身。”
    我对此摇了摇头。这些高地人确实很怪,很野蛮。但是艾伦愿意为他认为对的东西而献身,我喜欢他那一点。我又向他伸出手去,这一次他握住了我的手。
    “听我说,戴维,”他说道,“我们也必须逃跑。坎贝尔人将指责我们俩杀了人。”
    “但是我们没有做!”我叫道,“我们能在法庭上证实那一点!”
    “伙计,我对你感到惊讶。”艾伦回答道,“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一个坎贝尔人被杀了,被指控的人得去坎贝尔人地域的中心因弗雷里当堂对簿吗?当坎贝尔的律师们和你一起结束工作时,你也就要死了!”
    这使我有点害怕了。“好吧,艾伦,”我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但是记住,”艾伦说道,“生活将是艰苦的。你得睡在露天处,还得时常忍饥挨饿。你可以选择——要么和我一起在石南丛林中生活,要么死在坎贝尔人手里。”
    “那很容易决定。”我说道,而且我们俩人握手言定。
    当我们透过树丛看时,只能看见士兵们穿着的红制服还在山峦中移动,离我们渐渐远去了。艾伦微笑着,告诉我说我们将先去他的族人詹姆斯·斯图尔特家,然后再去低地。坎贝尔人和英格兰士兵不会想到去那儿找我们,艾伦也能找到一条开往法国的船。
    我们走了几小时,那个晚上到达了山谷中的一座大房子。
    所有的窗户都有灯光,人们从开着的门内跑进跑出。艾伦吹了三声口哨,一个约莫五十岁、长相很好的高个儿男人在门口迎接我们,他用盖尔语欢迎我们。
    “詹姆斯·斯图尔特,”艾伦说道,“因为我这儿这位朋友从低地来,并不会说盖尔语,所以请你说英语。”
    詹姆斯很有礼貌地和我说了一会儿,但是很快他又转身和艾伦说话,带着很担忧的神色。“这是一个可怕的意外。”他说道,“它将给我们所有人带来麻烦!”
    “好吧,伙计,”艾伦说道,“你应该感激科林·坎贝尔死了才是!”
    “对,”詹姆斯回答道,“但是他是在阿平被杀死的,记着那一点,艾伦,这样将被指控的是阿平的斯图尔特人。而且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我环顾四周。脸色苍白、面色惊恐的人们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地操忙着,不清楚他们自己应该先做什么。
    一些人在藏枪和剑,而另外一些人在烧毁文件。当詹姆斯看见我面带惊讶时,他解释道:“你明白士兵们会首先搜查我的房子,我不想让他们发现任何东西。”
    我们走了进去,遇到了詹姆斯的在墙角大哭的妻小。我为他们感到很难受,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交谈。艾伦解释了我们逃跑所需的东西,不一会儿詹姆斯的人给我们拿来两把剑、两枝手枪、一些食物、一个做饭用的锅和一瓶威士忌酒。我们也需要钱,65因为艾伦已经把他的金子给了另一个人以便带到法国去。但是詹姆斯只有一点儿钱可以给我们。
    “你得在附近某处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说道,“并给我送一个口信。我会给你再找一些钱,并送给你。
    但是,艾伦,”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焦急地咬着手指,“我不得不指控你杀了那个坎贝尔。我得这样!如果我不这样,他们将指控我!我得为我自己和我家人着想!你明白吗?”
    “嗯,”艾伦慢慢地说道,“我明白那一点。”
    “而且,我也得指控你这个从低地来的朋友。你明白那个,艾伦——就说你明白那个!”
    艾伦的脸红了。“这对我太残酷了,詹姆斯!我把他带到这儿,现在我的朋友们指控他犯了谋杀罪!”
    “但是想想,艾伦,伙计!”詹姆斯叫道,“坎贝尔人一定会指控他。而且我有孩子!”
    “唔,先生,”艾伦说道,向我转过身来,“你意下如何?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让詹姆斯做的。”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指控那个的确杀了坎贝尔的人。”我厉声回答道,“但是如果你喜欢,斯图尔特先生,就指控我,指控艾伦,指控乔治国王吧!我是艾伦的朋友,而且如果我能在任何方面帮助他的朋友们,我不会在意危险的。”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开始了去低地的漫漫征途。我们有时候步行,有时候疾驰。但是虽然我们尽快走着,在我们找到一个好的栖身之地前天已开始亮了。现在我们在岩石嶙峋的格伦科山谷里,两边高山林立,中间有一条河急湍而过。艾伦显然着急的样子。“在这儿士兵很容易发现我们,”他说道。他看了看四周,看见了一块大岩石,大约七米高。我们俩费劲地爬到了上面。那时我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选择这块岩石。岩石的上面像一个盘子一样,可以躺两三个人,以躲过山谷里的人。
    最后艾伦微笑了。“好了。”他说道,“我们现在有个机会。你可以睡一会儿。我来留神当兵的。”
    但当我几个小时后醒来时,山谷里满是英国士兵,艾伦看起来又着急了。“如果他们爬上山侧,他们会看见我们。”他说道,“我们得待在这儿,希望他们别爬上来。天黑时,我们试着超过他们。”
    那一天很难受。我们躺在岩石上,被太阳暴晒着,没有水,只有威士忌喝。我们能听到四周都是士兵们的英语声,但是幸运的是他们没有抬头看我们所在的岩石。下午,趁士兵们用完午饭显得困倦时,我们决定试着逃跑,便从岩石上悄悄地爬下来。当我们小心翼翼地从一块岩石爬上另一块岩石时,士兵们没有发现我们,很快我们就安全地在下一个山谷了。那天傍晚我们在河里洗了洗,喝了冷粥。那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是一顿美餐。整个晚上我们继续向东走着,越过了高大漆黑的山脉。艾伦因我们把士兵抛到后面而很高兴,而且走路时高兴地吹起口哨。
    天亮前我们到了艾伦过去用过的一个山洞,我们在这儿待了5天。
    一天晚上艾伦下山去了最近的一个村庄里他的一个族人家。他派这个人去詹姆斯·斯图尔特那儿,以告诉他我们的藏身之地;3天后这个族人回来了,给我们带来一袋钱和斯图尔特太太捎来的口信。我们发现詹姆斯已经被捕入狱了,被指控犯有谋杀罪,尽管人们说实际是艾伦·布雷克开的枪。对艾伦和我的人头的悬赏都为100镑。
    我开始想我单独行动会更安全些。艾伦身穿考究的法国衣服,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和艾伦待在一起将是危险的,花销也大。斯图尔特太太想尽办法也只弄来5镑,而艾伦还得远去法国。但我还有两镑,而且只需要到昆斯费里,这样我得把我的一些钱分给艾伦。和艾伦待在一起意味着危险和花费。
    但是我的诚实的朋友压根儿不这么想。他确信他在帮助我。这样我除了保持安静、希望一切平安外还能做什么?
    我们又开始旅行了,翻山越岭,到天亮时来到满是紫色石南的、空旷的荒野。因为我们站起来时周围小山上的人能够很容易地看见我们,我们只能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地爬或者跑。这又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几个小时后我的背痛得厉害。我需要休息,需要喝点水;但当我们停下来时,我们看见其中的一座小山上有士兵们穿的红制服,我们又得走下去。
    整天整夜我们都在走或者跑。说累的人们其实不理解这个词的真实含义。我不知道我是谁或我往哪儿去,我也不在乎。我想每一步都可能是我能走的最后一步,而且我希望死神能够很快来临。艾伦催着我往前走,我感到我恨他,但是我太害怕他,以致不敢停下来休息。
    天又亮时,我们累得都迟钝了,都变得麻本了。忽然,三四个看似粗野的人从石南丛中跳出来,把我们当俘虏抓起来。我不害怕,只高兴能停止跑一会儿。但是艾伦用盖尔语对他们说话。
    “这些是克兰尼·麦克弗森的人。”他低声对我说,“你记得他,麦克弗森家族的头领吗?在1745年政变中他们英勇抗击英格兰军队。那以后,他像其他部族领袖一样没有去法国。对,那以后他一直躲在这儿,士兵们也从来没有发现他。他家族的人给他提供他所需要的。”
    我们被带到一个被树木和岩石遮掩得很好的山洞,克兰尼·麦克弗森像一个国王在他自己的王国里一样上前欢迎我们。看起来他在洞穴里过得很好,他给我们提供了一顿由他的厨师准备的佳肴。但是我太累了,吃不下,于是我立即躺下来睡觉。事实上,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是得了重病,两天都不能起床。
    一次我醒来,如坠雾里,发现克兰尼和艾伦在打牌;又有一次,听见艾伦向我借钱。我病得太厉害,又太困,不能够拒绝,把我的钱包给了他。
    但在第三天,当我又醒过来时,我感到好多了,虽然还不太强壮。我注意到艾伦看起来很羞愧,我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戴维,”他悲惨地说道,“我玩牌输掉了我们所有的钱,你的和我的。”
    “没有,没有,你没有输钱!”克兰尼叫道。“我当然要退你钱。只是玩玩而已。我不会要你的钱。给!”他从口袋里掏出金币。
    我不知道接受钱是对还是不对,但我们需要它,于是我谢过克兰尼并把金币放到我钱包里。但是我对艾伦很生气,我们离开克兰尼的山洞继续旅行时我拒绝和他说话。
    最初艾伦竭力试着对我说话。他说他很抱歉,说他像兄弟一样地爱我。他很担心我的健康,我们过河或者爬山时他主动伸手要帮我一把。两三天后,当他意识到我仍对他生气时,他也变得生气了,我跌倒或显得疲倦时他嘲笑我。
    无论强风淫雨,我们都趁着夜幕行走,到了白天便在潮湿的石南丛里睡觉。我感到越来越难受了。我的病又复发了,我开始寻思这次可怕的旅行只会以我的死亡而告终。“当我死了,艾伦或许会伤心的!”我想。我多么孩子气啊!
    艾伦继续嘲讽我并谩骂我,到了第六天晚上我实在是受够了。我停住脚,很生气地对他说话。“斯图尔特先生,”我说,“你为什么嘲笑我?我应该笑话你!你有国王的姓氏,但你却是输家!你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东藏西逃上!你没有勇气来和坎贝尔人及英格兰人战斗,也不会打胜仗的!”
    艾伦严厉地看着我。“戴维!”他说道,“有很多事情你根本不应该说——有些事情说了之后是永远不会被忘却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说的话,我准备决斗,”我傻呵呵地答道。我知道我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
    “戴维!”他叫道,“你疯了吗?我不会与你决斗的!那将是谋杀!”他拔出剑,看着我。“不,我不能,我不能,”他说道。他还把剑扔到地上。
    当我看到他是多么爱我时,我巳经不再生气了,只是难受,并感到抱歉。我记得他对我的所有好处,而且他总是帮我渡过难关。现在我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朋友!我的病愈来愈重了,我只能站站而已。我想说对不起,但我知道太晚了。忽然,我意识到一声求助是把艾伦带回我身边的唯一办法。
    “艾伦!”我说道,声音颤抖着。“如果你不能帮我,我就一定死在这儿了!”我不需要伪装。
    他很快地抬起头,惊讶的样子。“你能走吗?”
    “没人帮忙就不行。艾伦,如果我死了,你能忘掉我所说过的话吗?在我内心里,我一直是你的朋友,你知道的。”
    “悄声!”艾伦叫道,“别提死!戴维,伙计,你知道……”他说不下去了,但用胳膊搂着我。“戴维,我是你的坏朋友。
    我当时记不得你只是一个小孩,我不能看着你暴死……”他差不多哭了。“抓牢我,戴维,而且你会好的。”
    他帮助我下了山,进了山谷,来到最近的一座房子里。房子庆幸属于一个对斯图尔特人很友好的部族。在那儿,我躺了几天,不能动弹。艾伦拒绝离开我,并极细心地照顾我。在他的帮助之下,我的身体一点点地好起来了;不到一个月,我们又上路了。
    这一次我们不争辩了。我们再没看见士兵,我们的旅途如今容易多了。温暖的夏夜我们行走,吃麦片粥,喝威士忌;白天则睡在干燥的石南丛中。既然我们处于苏格兰低地,那就几乎安全了,我们二人都感到高兴,心里充满了希望。当我们乘船从莱姆基恩渡过福斯河时,我们离昆斯费里,就是兰基勒先生居住的那儿,只有5公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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