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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
Jane E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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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往昔的呼唤

我答应在莫顿的那个学校住到圣诞节，那时圣约翰会找到另外一位教师。圣诞节放假时他在学校。要和我的一些学生道别，我感到很难过。

“你瞧她们进步多大！而你才工作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说。“想像一下，如果你一生从事教育会成就多大的善事啊！”

“是的，”我答道，“但我不能一直教下去。别提学校了，我现在放假了！”

他表情严肃起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请你把汉娜借给我几天。我要和她从上到下彻底打扫摩尔屋，做好各种圣诞节的准备。你一个男人，对此一无所知。戴安娜和玛丽下星期回家时，应该一切就绪，我们要过一个真正精彩的节日。”

圣约翰笑了，但他对我还不满足。“眼下这样很好。不过，简，我希望你能超越家居琐事，看得更高一点，思考一下用更好的办法以你的精力和智慧为上帝服务。”

“圣约翰，我高兴的原因太多了。尽管你批评我，我还是下决心要快快乐乐的。”

那一星期里，我和汉娜干得比任何时候都卖力，不过一切终于就绪了。戴安娜和玛丽经过长途跋涉到家时都冻僵了。她们看到了温暖的炉火，锃亮的家具，还闻到了蛋糕和炉子上炖肉的香味。又见到她们的面真让人高兴。

圣诞节的一星期里，我们三人过得兴高采烈。沼泽地上的空气、家中的自由自在以及独立生活的开始，使戴安娜和玛丽显得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高兴。只有圣约翰没有加入我们的谈话和欢笑。他继续他的学习，并像往常一样花许多时间看望病人。

“你还想做一个传教土吗？”戴安娜一次有点儿伤心地问他。

“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的打算。”他回答说。“我几个月后就离开英格兰。”

“那罗莎蒙特·奥利弗小姐呢？”玛丽轻声问。

“罗莎蒙特·奥利弗小姐已经和一位格兰比先生订婚，据她父亲说，是个很匹配的年轻人。”他表情很平静。我意识到他已克服了他所说的所谓的弱点。

在摩尔屋的生活渐渐褪去了节日的气氛，我们又开始按老习惯生活，进行正常的学习，圣约翰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起来。有时候我感到他在观察我们。一天，戴安娜和玛丽出门了，我正在学习德语，他突然对我说：“我想让你学印度斯坦语，而不是德语。我在印度做传教士的工作需要它，你和我一起学可以帮助我。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比我的两个妹妹更能集中精力。”这对他似乎至关重要，使我难以拒绝。两姐妹回来时，看到我正和圣约翰学习印度斯坦语，感到非常惊讶。

从此我们常在一起学习，我必须非常刻苦才能使他满意。但是，在他的影响下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保持自我的自由。因为我知道他只赞赏严肃认真的态度和学习，我不能再自由地说笑。我好像被他施了定身术，不假思索地服从着他所有的命令。

一天晚上，就寝的时间到了，他吻了两个妹妹，并道晚安，又像往常那样伸出手来握我的手。戴安娜笑着说：“圣约翰，你没把简当做一家人来对待！你也应该吻她。”我很尴尬，但圣约翰平静地吻了我。此后每天晚上都这样。

在所有这些关于家庭与财富的变迁发生的过程中，我始终不能忘记罗切斯特先生。他的名字已写在我心上，只要我活着，就永远不会消失。我不仅越来越多地给布莱格斯先生写信，打听他的消息，还给费尔法斯太太去过两封信。但是空等了半年，我不抱希望了，感到无比沮丧。戴安娜说我看上去不舒服，需要到海边去疗养，然而圣约翰却说我应该集中精力多做些正经的事，还给我更多的印度斯坦语练习来做。

一天，当他和我在沼泽地上散步时，他宣布：“简，我六星期后离开。”

“你在为上帝工作。他会保护你。”我说。

“是的，奇怪的是我的朋友没有一个愿与我同行。上帝给所有为他服务的人在天堂都准备好了地方。简，你的心对此有什么回答？”

“我的心是沉默的——我的心是沉默的。”我喃喃道。

“那么我就必须替它说话了。”他用严肃低沉的声音说。“简，跟我一起去印度做传教士吧！”

这是上帝的召唤吗？我感到自己被附上了可怕的咒语，我颤抖着，害怕自己无法逃脱出来。

“噢，圣约翰，别选择我。”我乞求着。然而他一向认为自己在履行责任，无论那是多么不愉快；向这样的人乞求是徒劳的。

“上帝要让你成为一个传教士的妻子。”他接着说。“简，相信我。嫁给我，为上帝服务。”

“圣约翰，我不能，我不够坚强。”我大声说。牢笼的铁条似乎正从四面向我逼近。

“简，我看到了你工作起来有多么刻苦。你可以在印度妇女中、在印度学校里给我很大帮助。”

我心想：“是的，我能够做到，但我知道他不爱我。尽管这样，他还让我嫁给他！”于是我说：

“我准备跟你去印度，但是做为妹妹，而不是妻子。”

他摇摇头。“你要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行，妹妹随时可以嫁人，离我而去。我需要一个妻子，在生活中听命于我，并伴我至死。”

我发起抖来，因为我已感受到他的力量在控制着我。“我会把心交给上帝。”我说。“你不需要的。”我望着他紧绷的脸，知道我可以做为同事伴他到天涯海角，但我永远不能为与他结婚而失去我的自由。

“我几天以后再问你一次。”他说。“记住，你拒绝的不是我，而是上帝！”

此后他对我的态度便冷若冰霜，使我非常痛苦。我开始明白，如果我是他的妻子，这个善良、虔诚的男人会很快要了我的命，而自己却不感到丝毫的愧疚。

他第二次问我时，我们正单独坐在客厅里。他将手放在我的头上，用深沉而真诚的声音轻声地说：“简，记住，上帝呼唤我们为他工作，并将为此奖赏我们。说，你会嫁给我，去争取你在天堂的位置。”我仰慕他、尊重他，在他的触摸下我的想法开始变化。我有些想停止对他的反抗，就像过去在另一种情形下受到罗切斯特先生的诱惑一样。传教士温柔地握着我的手。我可以抵抗他的气愤，却无法抗拒他的温柔。我竭力想把事情做对。

我最后说：“如果我的确感到上帝真的想让我和你结婚，我会同意的。”

“我的祈祷显灵了！”圣约翰叫道。我们紧紧站在一起，等待来自天堂的信号。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激动。屋里一片寂静，月光洒了一地。突然，我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我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呼唤着：“简！简！简！”再没有别的了。这是从哪儿传来的？这是罗切斯特先生的声音，悲伤而痛苦。

“我来了！”我喊着。“等等我！”我跑进花园喊着：“你在哪儿？”只有山丘隐约的回声。

我从圣约翰身边挣脱着跑出来，他跟在我后面追问着。现在该轮到我下命令了。我让他离开我，他遵从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跪到地上。感谢上帝给我带来的讯息。我急切地盼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