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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
A Tale of Two C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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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最后的道别

在那天午后不久的同一时刻，一辆出巴黎的马车正驶向城门。

“谁在那儿?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卫兵看着证件说：“亚历山大·马内特医生。哪个是他? ”

这是马内特医生，这个无助的老人，正发疯地对自己嘀咕着。

“最近几天的革命让他受不了啦。”卫兵残忍地大笑着说。“路茜是他的女儿，埃弗蒙的妻子。哪个是她? ”

这就是她，还有她的孩子，小路茜在她身边。

“哈，你丈夫今天可有另外一个聚会哟。西得尼·卡登律师，英国人。哪一位是他? ”

他在这儿，在角落里。他身体不舒服。

“还有贾维斯·劳里，银行家，英国人。是哪一位? ”

“我就是，也是最后一位。”贾维斯·劳里说。

“这是你们的证件，贾维斯·劳里，你们可以走了。”

车里的人的心都狂跳着，手也在发抖，还有那个失去知觉的旅行者发出的沉重的呼吸声，但马车在前进，马匹跑得飞快，在他们身后的路上没有喊叫声。

也就在那天下午，得法热夫人正在和她的朋友谈话。

“我的丈夫是个好公民，可他不够坚定。他可怜医生。我说要让埃弗蒙家的所有人都上断头台，妻子和孩子都得跟那个丈夫一起去。”

“她们俩的头可是断头台上的好货色，”雅克三说。“把她们的头展示给人民将会是一个漂亮的景观。是的，她们也都得死。”

“可我担心我丈夫会报警给她们让她们跑掉。”得法热夫人说，“所以我必须亲自做点什么。在今天下午3点钟埃弗蒙死后，我要去审判团指控她们。”

其他人都欣然同意。“不许有任何人跑掉；必须有更多的人头落地。”

“路茜·马内特现在应该正在家里等着她丈夫死的那一刻。”得法热夫人说。“我要去找她，她会说一些反对革命的话，因而招来罪名。好了，拿着我的毛线活儿，把断头台旁边我一向待的位子留着。”

“别晚了。”她的朋友说。

“去看埃弗蒙的死，我不会晚的。”得法热夫人用冷酷的声音回答道。

那时的巴黎有很多妇女痛恨贵族并希望看到他们死。但在所有这些妇女中，得法热夫人是最可怕的一个。她的生命中充满了仇恨。一个无辜的男人正要因为他父亲或他叔叔的罪孽而死，这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所要的比这更多。她在衣服里藏了一支枪和一把尖刀，便迈着她一贯自信的步伐，开始朝马内特医生的住处走去。

房子里的人尚未走空。普罗斯小姐和杰里·克拉彻还在里面，正准备着跟上劳里先生的马车。劳里先生已断定两辆马车比一辆要好。乘客少些马车可以走得更快些。可普罗斯小姐仍旧很担心，因为第二辆马车离开这座房子也许会显示出逃跑的迹象。

“克拉彻先生，”她说，“你得去拦一下我们的马车别让它到这儿来，而是改去教堂。我会在3点钟时和你会合。”

杰里赶紧走了。那是两点20分，普罗斯小姐立刻开始为离开而做准备。在她洗脸时，她突然抬头看到一个人正站在房间里。

得法热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埃弗蒙的妻子，她在哪儿? ”

普罗斯小姐迅速站到了路茜的房门前。“你是一个残忍、危险的女人，可是你吓唬不了我。”她呼吸艰难地说。

两个女人各自说着自己的语言，彼此都听不懂对方的话。而得法热夫人知道普罗斯小姐是医生家的一个真正的朋友；而普罗斯小姐知道得法热夫人是这个家的敌人。

“我要见埃弗蒙的妻子，去告诉她，你听到了吗? ”得法热夫人说道。她愤怒地盯着普罗斯小姐，而普罗斯小姐也同样愤怒地盯着她。

“我豁出去了，”普罗斯小姐说。“我知道我在这儿把你拖得越久，我亲爱的姑娘的希望就越大。如果你打我，我也会反击你的。”

得法热夫人走上前去大喊起来：“医生公民！埃弗蒙的妻子！回我的话！”

得法热夫人没听到答话便迅速打开了其中的三扇房门，看到房间是空的。有一扇门还关着。

“如果他们不在那间房里，那么就是已经走了。可他们会被追上并给抓回来的。”她向那扇门走去，可普罗斯小姐冲上前去抱住了她的腰。得法热夫人已经习惯了在街上打架而且她很壮实，但爱比恨的力量更强大，普罗斯小姐没有松手。得法热夫人企图拔出刀来。

“不。”普罗斯小姐说。“刀在我胳膊底下，你是拿不到的。”

得法热夫人把手伸到裙子前面开始拔枪。普罗斯小姐朝下一看，弄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就猛烈地朝外打它。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团烟。之后，普罗斯小姐便独自站在了那儿，恐惧地颤抖着。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秒钟内。烟雾消散之后，普罗斯小姐看见得法热夫人断了气的身体躺在地板上。由于恐惧，她张嘴喊着救命，但她又想到这会给她亲爱的路茜带来危险。她颤抖着双手，拿上帽子和外衣，锁上房门便下了楼。在去教堂的桥上，她把锁房门的钥匙扔到了河里便匆匆赶去见杰里·克拉彻。

* * *

当死囚车载着死刑犯们穿过巴黎的街道时，人们集中注意力看那些临死的人们的脸。得法热夫人的朋友们正坐在断头台周围的椅子上等着她。“特丽莎，特丽莎·得法热！谁见到她了? 她以前从来没错过的！”

可是死囚车已经到了，断头台已开始工作了。咔嚓！——一个人头被举了起来，坐在那儿编毛线活的女人们数着“一个。”

那个被当做了埃弗蒙的人帮着那个小女孩下了囚车。他小心地让她背对着断头台，她感激地抬头望着他的脸。

“因为您，亲爱的陌生人，我才这样平静。我想你是上帝送给我的。”她小声说道。

“或许是上帝把你送给我的。”西得尼·卡登说。“眼睛看着我，亲爱的孩子，别的什么事都不要想。”

“我拉着你手的时候就不害怕了，松开手后我也不害怕，如果他们能快点的话。”

“他们很快。别怕。”

她吻了他的嘴唇；他也吻了她的。断头台现在正在等着，下一个就是年轻的女孩子，在他之前。女人们数着二十二，接着卡登走上前去。

二十三。

人们谈论他说他的脸是在那种地方见过的最平静的脸。当西得尼·卡登迈着最后的步伐向死亡走去时，他的脑海中想到了什么呢? 也许他看到了未来……

“我看见巴萨德、得法热、法官们都在这个可怕的机器下面死去。我看到一个美丽的城市正在这片可怕的土地上建立起来。我看到新一代的人民将在真正的自由中生活。我看到我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们，他们幸福安宁地生活在我再也见不到的英国。我看见路茜年老的时候，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为我哭泣，我知道她和她的丈夫会一直到死都记着我。我看见他们的儿子，有着和我一样的名字，现在长成了一个男人。我看见他成了一位著名的律师并通过他的工作而使我扬名四方。我听见他给他的儿子讲起我的故事。”

“我做的是一件很好的事。它远远好过我所做的所有的事。它将是一个很好的长眠，远比我所知道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