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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动物园
The Star Z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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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必须嫁给我

“赛家”总是死气沉沉的——赛家是我住的行星的名字。我真是烦透了！

但今晚是怀旧夜，让人兴奋。点着一堆很大的篝火，每个人都要把一些他们心爱的东西放进火里，看着烧掉。然后，大家围着火起舞。

可怀旧夜最让我喜欢的地方是衣服。我们在赛家平常喜欢穿什么都行——但衣服得写上我们“名肖”动物的名字。比如，我的衣服上总有“蜂鸟”这个词，指的是我的名字叫蜂鸟——简称蜂儿。

没人知道蜂鸟长得什么样，可我们知道什么是鸟。鸟是会飞的动物。《往事追忆》上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我不是太相信《往事追忆》上说的东西。

在怀旧夜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因为你从头到脚罩着黑衣服，也没有你名肖动物的名字。你只能看见别人的眼睛从衣服的眼洞里往外看。

外面很黑。唯一的亮光是那堆大篝火发出的。开始时，我抓着爸爸的手，一起跳舞。我妈妈跳着跳着离我们远了，我看不见她。没多久，爸爸也不见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没关系。我在人群当中跳舞。我们家人最后会在智能飞船上会面。

大概有上千人围着篝火，人多得数不过来。赛家上几乎所有人都在那儿。

银河系每个行星上的所有人都同时在围着篝火跳舞。多么不可思议啊！

最后一个舞蹈开始了。大家拉着手，在篝火外面围成一个大圈——每个人都拉着手。大家围着圈跳啊跳啊，直到……

唉，谁都知道最后怎么了。

我右边拉着一个人的手，左边拉着一个人的手。我们都喊着：“烧啊、烧啊、烧啊、烧……”

最后一个舞跳了好久。最后有人倒下了。他把他两边的人也拽倒了。然后他们两侧的人也都倒了。大家都累得站不住了。

一圈人都倒下了。崩溃了，沉寂了。

我们穿着黑衣服是为了怀念。我们纪念“大火灾”。

我们记得我们有一个银河系，但我们是孤独的。我们心里空荡荡的。我们是银河系里唯一的生物。

伤感。孤独而伤感。

我躺在地上，精疲力竭。一时间我又高兴又难过。我高兴和大家在一起，我难过因为我们孤独。

然后我一生最糟糕的事发生了。有个人走到我面前说道：“你好。”我不知道是谁。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在火光下闪光。但那是一个比我大好多的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答道。我不想和他说话。

“我看见你跳舞了，”他说，“我知道你是个年轻的姑娘，因为你的舞姿像个年轻姑娘。我猜你有十七岁了。”

“不，我才十六，”我说。

“太好了。正合我意，”这个男人说，“我要娶你。你必须嫁给我。”

我简直无法相信他在说什么。这太可怕了。真是倒霉透顶。

是的，在怀旧夜，女人必须嫁给向她求婚的男人，这是真的——是星际理事会定下的规矩。我已十六岁，是女人，不是孩子了。我不能拒绝这个男人。我心里一阵恶心。

“我叫牛子，”这男人说。“你叫什么，亲爱的？”

“呃，我叫，呃……毛虫，”我骗他道，“他们都叫我虫子。”

“好，虫子，”牛子说，“你肯嫁给我吗？”

“对不起，牛子。我知道我已十六，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但我父母还不想让我结婚。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牛子大笑起来。笑得好可怕。知道我不喜欢他，他很开心。真是个混蛋！

噢，感谢地球及其动物我没告诉他我的真名！

我突然跳起来，跑进黑暗中的人群。我安全了。他找不着我。我回到我们的智能飞船上，坐在里面直到我父母回来。

我什么也没对父母说。我害怕。星际理事会说牛子是对的，我是错的，我不知道我父母会怎么做。

第二天上午我就把这事儿忘了。牛子怎么能找得到我？我们的行星上有好几百个姑娘。他不知道我的名字。他只看见了我的眼睛。

忽然，我爸爸进了我的房间。“蜂鸟，”他满面愁容地说道。

“怎么啦？”我问，“您为什么叫我蜂鸟，不叫蜂儿？”

“蜂鸟，让你的机器人给你一套婚纱。”

“为什么？为什么？”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要嫁给一个叫水牛的男人。”

“不，爸爸，我不能。”我哭了起来。“我不要嫁人。我太小了。我不想离开您。我讨厌他！”

爸爸摇了摇头。“好了，蜂儿，不过是一年的功夫。你不能总是个孩子。好多姑娘开始都不想嫁人。星际理事会说我们必须尽量频繁地结婚，然后生孩子。你知道原因。”

“为什么？”我孩子似地说道。

“因为我们孤独。因为除了我们，银河系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这些你都知道的，蜂儿。”

机器人裁缝给我做了一套婚纱——我们做什么都有机器人。婚纱是白的，除了眼睛，把我全罩住了。

爸爸挽着我的胳膊。

牛子和我妈妈在一起等着。我通过他结婚礼服的眼洞看见了他的眼睛。一双刻薄的小眼睛。

“你好，虫子，”他说。

我爸爸说道：“她的名字叫蜂鸟。”

“我知道，我知道，”牛子说。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牛子。

“我有个小照相机，”他回答，“我给你的眼睛照了张像。难道你不知道每个人的眼睛都不同吗？没有人长着和你一样的眼睛。”

我转向爸爸：“听他说的话！您难道看不出他有多坏吗？求您别让我嫁给他。”

我爸爸没说话。他帮不了我。

怀旧夜里，男人向你求婚你可以拒绝。但你要有非同寻常的理由，一个星际理事会能接受的理由。如果你正在为银河系做重要的工作，理事会一般会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正当理由。

我想不出任何这种理由。可这只能是痴心妄想……我要是能逃跑该多好。

我害怕。我不愿逃跑，不愿将来永远见不到我的家人。

几个邻居到了，于是婚礼马上开始。

牛子站在我身边，抓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大，有点湿。我恨死他了！

爸爸拿起《往事追忆》。他读道：“开始的时候，银河系有数以百万计的行星，但只有一颗行星上有生命，那就是地球。人类和动物生活在一起。但人类污染了地球。它变得太热了，动物无法生存。它们死了。所有的动物都死了。所以，人类离开了地球，再也没有回到那颗行星。他们离开地球的时候，心里空荡荡的，今天仍是空荡荡的，永远空荡荡的……”

牛子还抓着我的手。

爸爸又说话了：“水牛，以地球和动物的名义，你愿意娶我的女儿让她做你一年妻子吗？”

牛子答道：“我愿意。”

我爸爸转向我：“蜂鸟，以地球和动物的名义，你愿意嫁给水牛让他做你一年的丈夫吗？”

就在这时候我跑开了。

我把婚纱扯了下来。我跑得很快。他们追我，但我没穿婚纱，跑得比他们快得多。我跑上我们的智能飞船，跳了上去，说道：“起飞。”

“为什么人们朝我们跑？”飞船问道。

“马上起飞！”我叫道。“生死攸关！”

飞船不会争辩。起飞了。

赛家整个都是绿的——到处都是麦田。我在太空中回头看着我的行星。我的周围都是星星。

银河系的数百万颗星星——那正是我的藏身之地！